万世池底,并非想象中碧波荡漾的仙境,而是一片沉凝如墨、深邃无垠的虚空。脚下所踏,非是寻常土地,而是亿万年来无数前仆后继、试图勘破天人之限的修士们,在闯关时散溢的道韵、执念、乃至陨落时破碎的法则碎片,历经岁月沉淀,最终凝结而成的一片灰白石面。
这石面质地奇异,每一步落下,并非发出沉闷的足音,而是激起一阵细碎而空灵的嗡鸣,如同亿万亡魂的低语,又似古老天道规则的碎片在共鸣,诉说着此地的沉重与凶险。
叶昭凤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被无形气流扰动的鬓边发丝。她身上那件玄色为底、以金线绣着威严盘龙的长袍,此刻在虚空中无风自动,袍角微微起伏,如同蛰伏在深渊中的龙影。她侧过头,目光投向身侧的楚凡,深邃的眼眸中映着远处关卡入口处透射出的、如同撕裂黑暗般的淡金色光纹,声音清冷而沉凝:
“此地比秘阁卷宗所载的更为沉郁诡谲,竟像是将诸天运转的法则强行碾碎,尽数沉埋在这池底深渊,化作了这脚下的基石与耳畔的嗡鸣。”
楚凡的指尖下意识地划过腰间悬挂的那枚暖玉玉佩。玉佩质地温润,其上以古篆镌刻着“摄政王”三字,本是常年蕴养着他精纯灵力而暖意融融,此刻在这万世池底,却透出一股反常的、浸入骨髓的微凉。
他墨色的锦袍之上,以秘银丝线绣着繁复的暗纹,此刻在远处光纹的映照下,流转着幽冷的微光。他目光如炬,凝视着前方虚空中次第展开、如同巨兽门户的四重关隘虚影,声音沉稳:
“脱凡境,本就是勘破凡俗皮囊与无上道途之间那道无形界限的关键。这万世池倒是干脆,直接将这‘道心初炼’、‘法理初探’、‘规则显形’、‘秩序松动’四重关窍明晃晃地摆在眼前,省却了我们在混沌迷雾中苦苦摸索的功夫。”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宽厚的手掌精准地握住了叶昭凤的手腕。
叶昭凤掌心的薄茧——那是经年累月紧握惊鸿剑柄、批阅如山奏折留下的深刻印记——轻轻蹭过他指腹的皮肤,带来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粗粝感。楚凡的指腹在她腕间跳动的脉搏上轻轻一按,笃定道:“第一关‘道心初炼’,其意昭然若揭,定是要剥离我等依仗之外物,唯留一颗赤诚本心,直面拷问。”
**道心初炼——剥离外物,照见本真**
他话音未落,前方那代表第一重关卡的淡金色光纹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睛。周遭原本沉凝的虚空猛地泛起剧烈的涟漪,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沛然莫御的法则之力瞬间降临,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锁链,缠绕、禁锢!
叶昭凤只觉周身奔腾流转的磅礴灵力猛地一滞,仿佛被冻结的江河!她身上那件玄色龙纹长袍,其上原本威严灵动、蕴含着一丝帝皇龙气的金线龙纹,如同被抽离了灵魂,瞬间黯淡无光,化作死气沉沉的装饰。
更令她心神微震的是,腰间悬挂的佩剑“惊鸿”——这柄伴随她历经腥风血雨、早已与她心意相通的神兵——竟发出一声不甘的、带着剧烈震颤的悲鸣!
剑鞘无法束缚其灵性,剑身自主疾射而出,化作一道流光,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裹挟着,投向远处无尽的黑暗虚空,光芒迅速湮灭。
楚凡的遭遇同样惊人。他腰间那枚“摄政王”暖玉玉佩,骤然变得冰冷刺骨,仿佛握着一块万载玄冰!更可怕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套运转了数十年、早已融入骨髓血脉的顶级功法,此刻像是被灌入了粘稠的泥浆,运转速度急剧衰减!
一股无形的、坚韧无比的隔膜感笼罩了四肢百骸,仿佛整个身体都被套进了一件沉重冰冷的铁衣之中,举手投足都变得异常艰难。
“果然如此!”叶昭凤的声音在灵力被压制的滞涩中依然带着帝王的沉稳。她没有丝毫慌乱,反而五指用力,反手紧紧握住了楚凡的手!不再是手腕,而是掌心相贴!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如同寒夜中顽强烛火的暖流,奇迹般地在两人紧密相连的经脉间悄然流转起来!这并非灵力,而是纯粹的生命本源气息与彼此间牢不可破的信任共鸣!
她抬眼,目光如冷电般射向那光芒大盛的关卡入口。只见入口处,无数细碎如尘埃、却又散发着各色幽光的光点凭空浮现、汇聚!细看之下,每一个光点竟都是一道模糊的、扭曲的执念投影!它们如同被囚禁于此的怨灵,无声地演绎着生前的痴妄:
*有人形如枯槁,匍匐在地,向着虚空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口中无声地哭嚎着“长生!赐我长生!”
*有人身着残破蟒袍,面目狰狞,对着虚无的宝座疯狂嘶吼:“权柄!至高权柄!唯我独尊!”
*有人状若疯癫,追逐着一道虚幻的倩影,脸上是极致的痴迷与痛苦:“情!我的情!还我情爱!”
*更有甚者,挥舞着断剑,对着不存在的敌人疯狂劈砍,口中咆哮着“力量!更强的力量!”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这些由无数失败闯关者破碎执念凝结而成的虚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飞蛾,又像是被漩涡吸引的溺水者,朝着关卡入口蜂拥扑去,却又在触及光纹的瞬间无声湮灭,只留下更深的怨念与不甘,周而复始,形成一片令人心悸的绝望之海。
楚凡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那片怨念之海,最终定格在一个尤为凝实、身披残甲、手中死死攥着一枚虚幻兵符的将军虚影上。那虚影眼神空洞,却充满了对兵符的无限贪婪与执着,在原地不断重复着抢夺兵符的动作,仿佛被钉死在了那一刻。楚凡的指尖在叶昭凤光滑的手背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如同传递着某种只有他们才懂的讯号:
“道心不稳,执念深种,便是这般下场。你看那个攥着兵符的虚影,他的魂魄被‘权’字钉死在此,三百年不得解脱。”他的目光从那些扭曲的虚影上移开,落在叶昭凤沉静的侧脸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洞悉一切的默契与了然,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近乎轻松的弧度:
“我们两个……最不怕的,不就是这些外物虚妄吗?”
叶昭凤眉梢微挑,一股久远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那时,她还是深宫中一个看似尊贵、实则如履薄冰的傀儡公主。而他,是功高震主、被构陷谋逆、岌岌可危的边关大将。
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她怀揣着足以扭转乾坤的密信,孤身潜入他那守卫森严的中军大帐。帐内烛火摇曳,他正背对着她,专注地擦拭着那柄后来名为“镇岳”的长剑。冰冷的剑锋映着他棱角分明、毫无表情的侧脸,杀伐之气几乎凝成实质。她站在阴影里,声音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冷意:“楚将军……就不怕我是奉旨来取你项上人头的?”
他擦剑的动作甚至没有停顿一下,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声音沉稳得如同帐外呼啸的寒风也为之凝滞:“若我连公主殿下您的‘本心’都看不透,那也不配执掌这十万雄兵,更不配……站在这里。”烛火的光晕跳跃在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怀疑,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与信任。
此刻,掌心传来的、属于楚凡的、带着薄茧的温热,与当年大帐中那簇跳动的烛火何其相似!同样驱散了周遭的寒意与黑暗,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安心。一股磅礴的豪情自叶昭凤胸中升起,她忽然用力回握楚凡的手,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彼此的骨骼都捏在一起,然后率先一步,昂首挺胸,如同当年走向中军帐那般,决然地迈入了那片光怪陆离、怨念丛生的“道心初炼”关!
“那就让它好好看看,何谓——真正的道心!”
**道海沉浮:执念洪流中的定海神针**
踏入光纹的刹那,仿佛坠入了沸腾的熔炉!无数尖锐的、充满蛊惑与恶意的意念洪流,裹挟着扭曲的光影,疯狂地冲击着两人的灵台!
叶昭凤眼前景象骤然扭曲变幻:
**登基大典!**九重宫阙之下,不是山呼万岁的臣民,而是无数张充满质疑、嫉恨、嘲讽的脸!宗室亲王们身着蟒袍,目光阴鸷,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前朝遗老们手持笏板,引经据典,唾沫横飞地斥责:“牝鸡司晨,乾坤颠倒!女子称帝,祸乱纲常!”邻国使臣的虚影在远处冷笑,虎视眈眈的疆域图在虚空中展开,铁蹄踏破边境的幻象扑面而来!一个尖利得如同指甲刮过琉璃的声音在她耳边反复嘶吼,直刺灵魂:
“后悔吗?!若你当初肯安分守己,将权柄拱手让予摄政王楚凡,你本可锦衣玉食,安稳一生!何须承受这千夫所指,何须背负这如山重担?!是你!是你的野心将大靖拖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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