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8日
列车驶入隧道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光都被吞没了。车厢里的灯明明亮着,可那光却显得格外苍白,像是从冰窖里泼出来的冷水,把每个人都浇得透心寒。
我僵在座位上,不敢呼吸。旁边那个空位上,确实有人坐了下来,我能感觉到空气的重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不是错觉。有人在这里,他的身体挡住了流动的空气,连温度都变得阴凉。
我想转头,可脖子像被铁环卡住,肌肉一动就带来刺痛。我的眼角余光模糊地捕捉到一抹黑影,那黑影低着头,肩膀缓慢地一起一伏,像是在呼吸,可那呼吸太沉重,每一下都像要把我拖进水底。
“陪我。”
声音低哑,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沙哑呻吟,没有温度,没有感情。
我牙齿打颤,下意识想张口反驳,可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干得像是塞了沙子,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灼痛。我的指尖死死掐着背包的带子,关节僵硬发白,可那只手却一点点逼近,像是穿过了层层阴影,要抓住我。
“不。”我心里在尖叫,可声音始终被压死在胸腔里。
我甚至能闻到那只手散发出来的气息,湿冷,夹杂着腥味,就像海浪退去时,礁石缝里残留的海水味道。
我的肩膀忽然一凉,那只手已经触到了。
冰冷,硬得像石头,又湿得像刚从海里捞出来的浮尸。我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心脏鼓动得急促无比,可每一下都像被堵住的水泵,拼命挣扎却无法突破。
“陪我。”
他又说了一遍。声音更近,几乎贴在我耳边,带着浓重的湿意,仿佛水珠要从耳孔里钻进去。
我猛地一颤,终于逼出一个嘶哑的字:“不……”
可那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哼唱,根本没有任何力量。
那只手却骤然收紧,掐住了我的肩膀。力道出奇地大,我的骨头几乎要被碾碎,疼得我差点叫出声,可我咬住牙齿,死死忍住。因为我知道,一旦喊出来,周围的人也未必能看见他,他们只会看见一个人对着空气发疯,然后我会被像他一样,被拖下车。
我不能喊。
不能。
黑暗中,呼吸声重叠起来。除了那低哑的“陪我”,我忽然又听见了另一道更轻柔的声音。
“去吧。”
那是倩的声音,轻得像风,却清晰得让我心口发凉。
“等你很久了。”
我瞳孔骤然收紧,整个人几乎窒息。那声音一遍又一遍,在黑暗里盘旋,像是一条条细小的线,把我全身一圈圈绑紧。
我想挣扎,可肩膀的力道越来越大,像是要把我整个人压进座椅里。指尖已经没有血色,麻木取代了疼痛。
列车在隧道里疾驰,车体的轰鸣像浪潮拍打岩石,与那低语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机器还是人声。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我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熬到光亮出现。
终于,光亮重新刺进来。
车厢猛地一震,我的呼吸跟着急促一窒,下意识转头看去。
空了。
那个座位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我压出褶皱的衣袖。肩膀的疼痛依旧残留,像是证明刚才一切都真实存在过。
可周围的人依旧自顾自地低声交谈,翻看手机,打瞌睡,没人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像是被遗弃在一场荒诞的噩梦里,孤立无援。
十一点二十七分,列车驶出隧道,广播提醒即将到站,下一站正是沿海的城市。
心脏再一次被捏紧。
我想逃,可身体像被钉死,动不了。脑子里浮现出海浪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下一秒,我就会从车窗里看到一望无际的海。
我不敢看,可眼皮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果然,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一抹暗色,海的气息透过玻璃渗了进来,带着湿意和冷风。
“到了。”有人轻声说。
我不知道那声音来自谁,但它像是直接在耳膜里炸开。
十一点三十五分,列车缓缓停靠。乘客们纷纷起身,推着行李,带着口罩,脚步急促,仿佛想快点逃离这密闭的铁皮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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