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二全程陪同,从进入这宅院开始,便察觉郑老爷,似乎对此宅院并不十分热衷。虽有乌尔泰大人在一旁详细介绍,郑老爷也十分附和,但并未透露有购买意愿。
郑孝胥注意到,整座宅院虽显陈旧,但维护得当,砖瓦无损,梁柱无蛀。只是三进的格局实在太大,主仆三人居住未免太过空旷。
况且听修二介绍,这乌尔泰大人也是在内务府供职,如今因内务府丑闻才想脱手宅院。
只怕是也深深参与丑闻其中,郑孝胥心中已然打定决心,万不可购买此宅院。
"乌尔泰大人,"郑孝胥当即婉言道,"贵府气派非常,只是在下只需二进宅院足矣,此番进京只有主仆三人。如今皇上退位,又是内务府事务繁杂之时,在下这才决定留居京城以辅佐皇上太后。此后需时常入署办公,太过宽敞反而不便,在下私心觉得应当低调些。"
乌尔泰闻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理解之色:"郑大人说得是。如今时局不同了,低调些也好。"
乌尔泰见郑孝胥如此表态,也猜出其中几分缘由并不点破,他只得叹息一声,"故作镇定说道,只是这宅子空置日久,老朽也是不得已才。。。。。。"
两人又寒暄几句,郑孝胥便与乌尔泰大人告辞。临行前,老者执意送至门口,拄着拐杖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单。
回程的路上,郑孝胥对修二道:"这宅子虽好,终究太大。明日再去看看那处贝勒爷家三进的私宅吧。"
修二点头应下,心中暗忖:这位郑爷果然是个明白人,既不失体面,又懂得审时度势。
注意:若业主为旗人,需额外确认是否已办理“旗产脱籍”手续(清末旗产禁止卖给汉人,民国后放宽,但需官府备案)。
出了乌尔泰的三进宅院。
修二便领着郑孝胥主仆二人转过几道幽深的胡同,来到一处略显陈旧却依然气派的高大门楼前。门楣上鎏金的匾额虽已有些褪色,但门环上的铜狮雕工依然精细,可见当年贝勒爷家的显赫。
"这是前清睿亲王一支的贝勒爷私宅。"修二压低声音介绍,"如今贝勒爷举家迁往天津,只留了个老仆看守。"
推开吱呀作响的朱漆大门,院中一片寂静。老仆佝偻着背迎出来,脸上皱纹里夹着岁月的风霜:"几位爷是来看房的?"
老仆得了众人的回复,领着众人进了宅院。
"贝勒爷家当年喜爱豢养鸽子。"修二边推门边解说,"现在鸽笼还在,就是鸽子早飞了。"院中一棵西府海棠开得正艳,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一层淡粉色的毡子。
正房五楹七架,檐下彩绘虽已斑驳,但"五福捧寿"的纹样依然清晰可辨。郑孝胥注意到房梁上的彩画虽已褪色,但构图严谨,笔法工整,一看就是宫里出来的工匠手艺。
东厢房三间,原是书房。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墨香。窗前榆木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墙上挂着几幅字画,落款处"睿亲王府"的印鉴依稀可见。
西厢房原是卧室,如今空置。推开窗,后园景色尽收眼底——一棵老槐树遮天蔽日,树下摆着石桌石凳,石桌上还刻着精致的棋盘。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郑孝胥忽然轻笑一声:"带我看后罩楼。"
穿过垂花门,一座二层小楼出现在暮色中。楼窗虽旧,窗棂上的冰裂纹却完整无缺。郑孝胥的手指在窗台上轻轻划过,指腹沾了一层细尘——看来确如修二所言,这宅子只是无人居住,并未荒废。
最令郑孝胥震撼的是后罩楼,二层小楼虽已有些年头,但雕花栏杆依然精美,窗棂上的冰裂纹完整无缺。站在楼上俯瞰,整座宅院布局严谨,中轴线对称,处处透着皇家规制。
郑孝胥本以为此处就只是一个贝勒爷的私宅,不想装修建造规格皆有皇家礼仪。
修二见郑孝胥沉吟不语,试探道:"贝勒爷说了,这宅子要价五千两白银,若是诚心要,价钱好商量。"
郑孝胥却摇了摇头。他抚摸着书案上的雕花,忽然说道:"这宅子虽好,但规格太高了。"他抬头看了看房梁上的彩画,又摸了摸窗棂上的雕花,"连这窗棂上的花纹,都是宫里才有的式样。"
老仆在一旁小心道:"贝勒爷说,这宅子原是预备给后辈娶亲用的,所以。。。。。。"
郑孝胥摆摆手:"不必说了。"他转身对修二道:"这宅子太过富丽堂皇,在下担待不起。再看看其他的吧。"
修二连忙应下,心中暗忖:这位郑爷果然谨慎,连贝勒爷家的宅子都敢推辞,难怪敢在这个节骨眼儿进京定居。
告辞时,老仆送到门口,忽然压低声音道:"郑爷若真有意,价钱还能再商量。。。。。。"
郑孝胥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修二带着主仆二人转身离去。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渐渐消失在胡同深处。
修二领着郑孝胥在老虎庙胡同里转了大半日,前前后后看了五六处宅院。这些宅子大多透着股萧条气——有的门楣剥落,有的院墙倾斜,更有甚者,院中杂草丛生,显然久无人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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