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将巨大的村影投在泛着金光的河面上。
农人们扛着沾满泥巴的铁锸,拖着疲惫的耕牛,沿着田埂往家走。
村落里,炊烟再次升腾,只是更浓了些。
远处,阴馆城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模糊而凝重。
城墙之上,隐约可见戍卒巡弋的身影。
城墙之外,篝火已然生起,热情的少女们如草原上的云雀,为大梁太子献上轻盈的舞蹈。
有那么一瞬间,邵瑾似乎想到了什么。
当年就是这样的场合,他着了姚老羌的道。不过现在他成熟多了已可游刃有余。
正如叱奴所想的那样,步鹿根家的贵人在乡间耀武扬威,甚至有点蛮横霸道,但这会却是个和善的君子,满嘴谈的都是“门路”、“买卖”甚至是家族能不能挤进“塞姓”之中。
“代国废藩置郡,马邑一片安定,诸君都有功。”邵瑾端起酒樽后,笑道:“历次发役,并不落于人后,孤都看在眼里。今既入中朝,只要好生做事,听命于朝廷,富贵定然短不了。来,饮了这杯。”
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马邑太守羊权趁机上前,为太子一一引荐地方豪强。
第一个便是张通。
此人在拓跋鲜卑时代当过马邑太守,后转任郡丞。如此落差,心中肯定是不满的,但他一大把年纪了,雄心壮志已然消磨,而今就想为子孙谋。
邵瑾听完介绍后,便道:“令郎既识文断字,又会写算,入东宫为录事可也,却不知舍不舍得?”
张通一听,喜出望外,连声道:“那是小儿的造化,舍得,舍得!”
录事是吏职,非官,但东宫的录事能和郡县录事一样么?这真的是造化。
其他人听完羡慕不已,更有些期待。
羊权又开始介绍续家。
“君家镇边多年,功莫大焉。”邵瑾说道:“且是名门之后,家学渊源,何不入太学读书?将来也是条出路。”
他说这话,自然就是要给续家子弟入学名额了。这甚至不用请示天子,凭他的影响力就能轻而易举办到。但对马邑郡的土豪续氏而言,却又困难无比,故在太子许诺后,他们千恩万谢——放在魏晋年间,这不算什么,可国朝的太学生是真能当官。
续氏退下后,羊权又介绍起了苏氏——此为苏忠顺之子苏坤这一支。
邵瑾听完后,敬了苏坤一杯酒,道:“卿将自家部众编户齐民,响应朝廷大政,小小一阴馆令着实屈才了。”
苏坤面色沉稳,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只道:“朝廷有命,理当遵从。”
邵瑾点了点头,放下酒樽,叹道:“真荩臣也。”
除了这一句外,再无多余的话,但苏坤心中有数,这个当了多年的阴馆令可以卸下了,必能往上走一走。
天子不是白让太子过来的,是让他过来施恩的。既然施恩,就要给太子一定的权限,即便此时没有,回去后也会一一落实。
此事不用着急,耐心等待便是。
苏氏之后则是田氏……
羊权一一介绍,太子一一抚慰,就如他父亲当年所做的一样。只不过父亲威望高,稍稍笼络一番即可,甚至不给好处也能压着让人卖命,但他不行,需要切实地给出好处,拉拢人心。
马邑四县其实是比较重要的,地接平城、盛乐,背靠雁门关、宁武关,本身农业条件尚可,是一线边塞后方重要的粮秣、马匹、兵员、器械供给地。
此郡共有12000余户、49400余口,大部分人口掌握在豪族手中,朝廷在此度田,但又没完全度——其实只是查清了四县的户口、田亩数量,以利收税,但默认豪族对田地、人口的占有,不动他们的特权,毕竟很多人才从部落时代转变过来,代国又刚刚被吞并,朝廷并不想多事,以稳为主。
元真坐在邵瑾身边大吃大喝,偶尔插一两句话。但没有人忽视这个少年,因为他是凉城四县正儿八经的主人,再加上他母亲出身广宁王氏,在这个乌桓后裔占多数的地方,元真的身份比想象中尊贵多了——至前晋年间,乌桓形成了王、祁、苏等大姓,一番争斗后,王氏已然成了乌桓族群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名门,而今他们甚至有点想“重造”族谱,攀附太原或祁县王氏,说是他们的分支,原因也很简单,太原王氏已经接近毁灭了,正适合“借壳”。
邵瑾也注意到了这点。
在他心目中,元真的重要性再度蹿升一大截。父亲让他们一路同行,并非无因。
不知道能不能想办法影响元真的婚娶,让他们的关系更亲密一些……
四月二十五日,邵瑾抵达马邑县,停留三日后,折向东北,进入云中郡地界。
而这个时候,他已经见到了第一批奉诏汇集而来的外藩兵士:扶余国兵五百。
看到这支人马后,他下意识觉得,大梁朝的军事机器又缓缓低吼了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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