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他的嘲骂,心里很委屈,我们都讨厌这个肥头大耳的少爷。他常常唆使小孩子干
坏事,讲姑娘和媳妇家的脏话给孩子听,叫孩子去捉弄她们。孩子们听了他的话,结果吃了
大亏。不知为什么他恨我的狗,常常拿石头砸它,有一次还把缝衣服的针搁在面包里喂狗。
可是瞧见丘尔卡害臊地缩紧着身子,远远走去的样子,我心里更加难受了。
我对瓦廖克说:
“给我一卢布,我去……”
他一边嘲笑我,吓唬我,一边把卢布交给叶夫谢延科的妻子。可是她严厉地说:
“不要,我不拿。”
她愤愤地走开了。柳德米拉也不敢接这张钞票。这更加引起了瓦廖克的嘲骂,我打算不
拿这小子的钱也要去。这时候,外祖母来了,知道了这回事,就拿了这张一卢布的票子,镇
静地对我说:
“穿上外套,带一条毯子去,天快亮的时候会冷的……”她的话增强了我的信心,我知
道没有什么可怕的。
瓦廖克提出条件,我得在棺材上躺着或坐着,一直呆到天亮,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即使
卡里宁老头从棺材里出来,棺材开始晃动,也绝对不能跳下来,如果跳下来,就算输了。
“记住,”瓦廖克预先说明。“一整夜我都要看住你的!”
当我出发到墓地去的时候,外祖母对我画了十字,教我说:
“要是瞧见什么,一动都不要动,只要嘴里念着圣母赐福就行了……”
我匆匆地走去,想早些开始,早些完结。瓦廖克、科斯特罗马和另外几个小伙子跟着我
走去。爬过墙头的时候,我被毯子绊住,摔了一交,立刻跳起,好象从沙地上弹起来一样。
墙外边哈哈大笑起来。我胸口扑通了一下,脊梁上发了一阵寒。
我踉踉跄跄地走到黑棺材边,棺材一头被沙土埋住了,另一头露出粗矮的架脚。好象谁
想把棺材抬起来、弄歪了似的。我坐在死人脚边的棺材顶上,眼睛向四周探望。起伏不平的
墓地,密密地排着灰色的十字架,影子散落在坟头上,洒在长满荒草的冈陵上。十字架的行
列里,零落地立着一些瘦长的白桦树,它的枝条连结着散开的墓穴。白桦叶的影子,落在地
上画出花边图样,这图样中又露出一些小草——这些灰色的耸立的毛茸茸的草丛最叫人害
怕!教堂象雪山一样高高耸入天空,在静止不动的云中一轮瘦小的月亮在闪闪发光,仿佛是
在融化。
雅兹的父亲(绰号叫做“饭袋”)正在守望楼上懒洋洋地打钟,每拉一下绳子,绳子就
磨擦屋顶的铅皮,象哭泣似地轧响,然后,小小的铜钟冷淡地响一下——又短促,又凄凉。
“天哪,你可别让人睡不着觉呀!”我不由得想起守夜人的口头禅。
我害怕,说不出为什么还气闷。这是凉爽的夜,我却流汗。要是卡里宁老头真从坟墓里
出来,我还来得及跑到守望楼去吗?
墓地我很熟悉。我同雅兹和别的同伴来墓道里玩过几十次,我妈妈的坟就在教堂的近
旁……
四周还没有完全静下来,村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和歌声。铁路采沙场的土山上,或是
卡特佐夫卡村那边,手风琴在哽咽。总是醉醺醺的铁匠米亚乔夫,哼着歌儿在墙外走过,我
一听歌声就知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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