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应芜摇头,窝在他膝上说:“再留一段时间,阿芜陪您。陪您等到日落…就是您自比桑榆,确实不妥,以您的美貌,叫芝兰玉树才好。”
&esp;&esp;“你总是惦记着皮相,不过红粉骷髅,没什么好的。”
&esp;&esp;“都是好的,您哪里都是好的。”
&esp;&esp;“好好好…不争什么是好的了。”褚绥轻声说,“你伤着了,吾怎么嗅到一股血腥气。”
&esp;&esp;应芜遮掩了气味儿,还是没能逃过他的敏锐,她摇头,撒谎道:“徒儿好了,没有受伤。”
&esp;&esp;他并未戳破她的谎言,而是心疼道:“劫后逢生,要好生调理,不必急于一时。”
&esp;&esp;“是生是死,于我无差,您走了,我对此早就…”
&esp;&esp;“别如此说,吾心里难过。”
&esp;&esp;“不说了…阿芜不想让您难过。”应芜又问,“但徒儿陪您去,您不…不想么?”
&esp;&esp;褚绥沉默良久,才说:“隐约是想的,你能陪吾,这路上也不寂寞。但比起相伴,吾还是愿你好好过活,这样才走得放心。”
&esp;&esp;应芜心里想的却是:他也想过让我陪他同死,可见他还是依恋我的。
&esp;&esp;应芜问:“那日您说,要早些相遇,就能和我相守万年…您还记得么?”
&esp;&esp;“本是心中所想,居然说出来了?”
&esp;&esp;“嗯…这都是真的,对么?”
&esp;&esp;“不曾有假。可惜吾寿数已尽,终究…负了卿卿。”
&esp;&esp;应芜摇头,“您未曾负我。”
&esp;&esp;褚绥却总是对她有很多愧疚,譬如,他已猜到自己大限将至,却还执意抚养她长大,心里隐约是存着让她为他送终的愿望的,譬如,他有时对她过于溺爱,连自己都觉得不妥,却总是收不住心思,这才让她如此依恋自己…诸如此类,这十年等她,又反刍起来,口中酸涩,让他后悔自责。
&esp;&esp;褚绥问她:“你厌吾舍你而去么?”
&esp;&esp;“不…”应芜咬唇道,“您…您定不是有意离开阿芜的。”
&esp;&esp;此句一出,褚绥又是一声叹息。
&esp;&esp;他其实…并不盼着生了。如今她在,又想替他执剑,镇守四方,他忽然觉得轻松,尽管心疼,但还是有些轻松的。所以如此喂她修为,亦是想在死前让她能尽力多吃一些,让她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别人,就不算浪费。
&esp;&esp;褚绥坦然道:“阿芜,你说要为吾守护这天下,为吾分忧时,吾心疼,却也是欢喜的,你这样一心爱吾…吾受之有愧。”
&esp;&esp;“怎么…”应芜摇头道,“不要这么说,我爱你…是因为你如此疼爱我,这世上再无人像师尊这样疼我,阿芜此生只爱你一人…你不要觉得不好…”
&esp;&esp;褚绥安抚她:“怎会觉得不好,吾竟是这样好的人,让你如此沉溺?”
&esp;&esp;“师尊是最好的男子…没有人好过你。”
&esp;&esp;褚绥一笑:“鲜少有人这样说过,吾心里欢喜。”
&esp;&esp;应芜忽然觉得,他是这样单纯的一个人,总是对旁人好,却不求回报,旁人对他好一点,他就觉得惭愧,他有什么可愧的?
&esp;&esp;应芜咬唇,伏在他怀里啜泣:“阿芜只觉得侍奉您的时间太短,让您总是孤身一人…”
&esp;&esp;“无碍,吾已了无遗憾。只因有你。芜儿…”
&esp;&esp;应芜攀上他的元神,受他笼罩,她寻着他的唇,却找不到踪迹,难得他主动贴来,应芜合上眼,静静和他相贴,她忽然听到几声哼唧,应芜垂头,竟然是一只小鹿在啃食他的衣袖,应芜哽了声,推开那只小鹿,小鹿受惊,后退两步,谨慎地望着她。
&esp;&esp;“好了…它许是口渴了,吾如今是一汪水,何必怪它?”
&esp;&esp;应芜哭喊着:“不许…不许碰!谁都不许碰…”
&esp;&esp;她紧紧搂着他,他身体飘忽不定,瞧着就像她在抱着自己。
&esp;&esp;“乖啊…”褚绥哄着,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垂下双手,叹道,“时辰到了,芜儿。”
&esp;&esp;应芜看到烈日当空,将他蒸得缥缈,应芜赶紧遮住日光,却也无法阻止他的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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