犚车上,郑厂长疲惫地靠在座椅上,清晨的光线很清晰地照出他眼下两轮青影。
他拿出纸巾,心不在焉地按在嘴角处。
那里长了一颗燎泡,刚刚破开了,在白色的纸巾上印出点点血渍。
他正和王经理说:“……罗桑厂没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就算账上有窟窿也不怕,只要事情能瞒得住,就不是什么大事。
可一旦给工人欠薪,工人闹起来,这事就瞒不住了。”
王厂长转动方向盘,眉头紧皱:“是,郑厂,我明白。
但现在,我们的钱没剩多少,拿去给工人发工资,就没钱进料了。”
郑厂长一急,燎泡又渗出血:“谁让你挪了罗桑厂的钱去炒股,现在次贷危机,美股港股A股,统统跌成这样!”
王经理叫屈:“郑厂,不用点金融杠杆,业绩增长根本做不出来啊!
服装利润本就够薄,从去年汇改以来,人民币比美元的汇率升值近20%,薄利外单占了大部分产能,不做吧,没钱赚;做了吧,美国客户破产不给结账,我们又亏钱——”
郑厂长心烦意乱:“经济不好。
不做没钱,做了反而亏钱,做不做都不对,怎么做都不对。”
王经理很小心的说:“很多地方都是这么操作。
您知道东莞的雅致集团吗?他们把工人的奖金抽出来,放在股市银行和基金里滚两年利息,拖两年再发——这才保住业绩增长。”
“雅致集团也这么干?”
郑厂长心烦意乱。
“都这么干。”
王经理脸上强行挤出个笑,“美股虽然不好,但国内的股市好,今年要开奥运会,奥运会前肯定能有一波行情,抓住机会,钱涨回来了,内债也就化债了。”
郑厂长用力按着嘴角:“内债不是债。
左右不过这几个月,再苦一苦供货商,让供货商先垫着,账期拖久些。”
王经理急了:“账期太长,小厂也扛不住,真搞破产了,得找我们拼命。”
郑厂长压低声音,厉声道:“之前红星厂罗文彬也说扛不住,后来不是也乖乖去借高利贷了吗?!”
王经理满头汗:“高利贷利滚利,罗文彬他压根就还不上!
后面一分钱都借不出来了!”
“罗文彬还不上,红星厂怎么开下去的!”
郑厂长低声怒吼。
王经理更急了:“我和罗文彬找了个农村女人,叫魏茵茵,在国道旁边小饭店干服务员的,罗文彬骗她当情人,用那个蠢女人的名义贷了一百万,才填了生产的窟窿。”
郑厂长嗤笑一声:“罗文彬这死人,倒是财色双收,欠的债也有老婆女儿帮着还,也是啃了一辈子女人。”
正在这时,王经理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对着手机另一端嗯啊几声后,面色铁青地挂断电话。
他低声提醒:“集团委派的审计组进驻罗桑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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