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尔德应了一声,没什么谈论的渴望。埃尔弗看到街边的一个男人,觉得找到一个话题,他碰碰他的同伴,“看到那个人了吗?”
金发青年漫不经心地转过头,那是个表情阴鸷的黑发男子,身体像伸展不开一样佝偻着,锐利的目光从紧缩的身形下射出,看上去不怀好意。
“那家伙杀了十几个人,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埃尔弗说,杰拉尔德微有些惊讶地瞟了他一眼,他的朋友耸肩,“读心术。他的记忆里全是鲜血和杀意,他喜欢夺取别人生命的感觉。他不信神,是游荡在凡人中的杀戮者。”
杰拉尔德不感兴趣地把脸转过去,“我倒是比较奇怪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他的朋友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我以为你会对他有兴趣,我伟大的清教徒,你如果杀了他,可以拯救许多人的生命。”
杰拉尔德沉默着,对这个提议全无兴致,也许因为那理论太傻,也许只因为那是埃尔弗提出来的。“你大可不必如此处心积虑的做这些引诱,我不觉得主宰别人的生命自称正义者有什么意思,也不想僭越上帝的领域,而且显而易见,如果我那样做了,会有一堆的烂摊子等着我,他的父母、妻儿、还有他养的无助的狗。”而我并没有能力处理得好,我只是个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了的凡人。
埃尔弗笑起来,杰拉尔德很不喜欢他的笑,那是孩子气,因为太过纯真而显得轻浮和嘲讽的笑,仿佛一切都不在意一般。“你似乎有幽默感和聪明了一点,杰拉尔德,虽然还是个笨蛋。”
杰拉尔德懒得理他,加快步子,表示自己不想再和他同行了。可是埃尔弗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不紧不慢地跟在杰拉尔德身后,后者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许只是拿自己取乐。
在将过十二点时,他们走过一条小巷,埃尔弗蓝色的眼睛不大经意地瞟过一个人影,“还真是有缘份哪,又看到那家伙了。”
杰拉尔德没有理会,埃尔弗觉得颇无兴致,杀戮者看了他们一眼,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不详的气息,匆匆而过。
“我打赌他要去杀什么人。”埃尔弗说。
他们还没走到巷后,身后就传来一阵浓烈的血腥味,两人站住脚步,向后看去。杰拉尔德怔怔站着,在埃尔弗准备嘲笑他无意义的罪恶感时,他突然注意到杰拉尔德的脸上出现的是一种惊骇与不可置信,那不是死了一个陌生人会有的表情。接着,金发青年拔脚向凶案发生的地方跑去,埃尔弗紧跟其后。
一个金发男人躺在那里,鲜血不停涌出来,还是温热的,凶手刚刚离去。
杰拉尔德冲到他面前,怔怔看着伤者,他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迷茫与哀伤,埃尔弗看了一下伤者的脸,他想大笑或是呻吟一声——那是斯科特,杰拉尔德的哥哥。
他躺在地上,一刀刺中了他的肝脏,凶手很专业,他会痛苦一会儿然后死去,毋庸置疑。
杰拉尔德用缓慢的动作蹲下身,抱起他的哥哥,斯科特看到了他,这个已经变成了魔鬼的弟弟。杰拉尔德的手紧紧压在他的伤口上,可是鲜血还是不停涌出来,斯科特的眼中露出厌恶的表情,似乎想把他推开,可是当他触碰到弟弟的手时,他还是没有那么做,他的手不受控制地紧紧攥住了它。
埃尔弗心不在焉地想着让血这么流可真是浪费,可是杰拉尔德的表情让他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沉默地站在他身后,青年的表情是沉静的,所有的情绪都在他的眼睛里,他像是突然回到了儿童的阶段,看到被自己打碎的昂贵花瓶,一脸的无措,彻底被惊呆了。
这表情突然让埃尔弗想起很久以前心中的某种情绪,看到亲人将死时,那浓烈的感情郁结于心,却失去了发泄的方法,那样的强烈和可怕,是那些温血动物才会有的痛苦。
他静静看着这一幕,然后把手放在杰拉尔德肩上。
斯科特紧紧抓住杰拉尔德的手指,他盯着弟弟,在他将死之时,他眼中再没有厌恶,埃尔弗只看到强烈的感情,没人知道他想说什么,那也不是语言能表达的东西。在他生命的最后几秒,他只是拉着杰拉尔德的手,满怀爱意地盯着他,盯着他,直到死神不可阻挡地把他卷去。
然后他就死了。
杰拉尔德紧紧抱着他,整个过程这对兄弟什么也没说,周围静得可怕,鲜血慢慢变冷,暮色深深地沉默着。
直到过了很长时间,杰拉尔德慢慢抱紧他的哥哥,埃尔弗看到青年面孔端正的线条发生了一丝变化,先是一线极为酸楚的弧度在边角处隐现,接着它慢慢扩张开来,直到那清俊完美的脸再也不成形状,他把那份极度的扭曲深深埋在了哥哥怀里,他抱着他,无声地啜泣起来。
第五章 沉默者
杰拉尔德变得很沉默,这对一个重视亲情的教徒来说是正常的沉默,埃尔弗几乎每次走进房间时,都看到他躺在床上发呆,直直看着天花板。仿佛那些雕花可以让他心灵宁静,让他的意识躲避,再也不受人间之苦似的。
他把一封信丢到青年身上,“安妮特的信。”
青年的眼睛终于转动了一下,但并没有碰那封信。埃尔弗恪尽同伴之道地传达消失,“斯科特死后,你就是奥尔弗家的长子了,她希望你回去继承家业,她一个人打理不过来。另外,我猜她已经从斯科特那里听到一些你的事了,她并没有邀你回去参加葬礼,那是在白天举行的。”
他施施然在他身边坐下,“也许她从某个角度来说,已经原谅你了,不是吗?她同意你回去继承奥尔弗家的姓氏,显然你哥哥花了一年还没有下定决心把你从族谱里除名。”
青年不话说,这种沉默似乎写着拒绝,埃尔弗判断,他又丢下一个消息,希望他能做出反应。“关于西蒙?艾德加,我是说那个杀死你哥哥的人,他在昨天回家了。”
他感到杰拉尔德的身体绷了起来,虽然动作细微,可是他感觉到了。青年转头看他,绿色的眼睛明亮又沉默,暗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涛。
“艾德加家很有钱,他们捐了不少钱,他是今天中午回的家,无罪释放。”他表情平静地说,看着杰拉尔德的脸。
金发青年又把脸转开,愣愣看了会儿天花板,然后他翻身下床,开始换上外出的衣服。埃尔弗看着他,没有说话,他感到有些兴奋,他期待着会有什么样的好戏可以看,而杰拉尔德理也不理他,像他不存在。
他穿好靴子,向门外走去,他的动作利落,有一种属于肉食动物的优雅与矫健,埃尔弗感到自己越来越兴奋,他看着杰拉尔德目标明确地穿过大街小巷,走向加尔德家的房子,跃进围墙,他站了一会儿,像在寻找,接着他笃定地向一个方向走去。
即使那家伙化成了灰,他也会认出杀死斯科特凶手的味道,并绝不容他逃脱。
他在窗外站住,距离尚远,可是他们可以清楚看到加尔德家正在举行晚宴,衣着华丽的男女翩翩起舞,酒香弥漫,主角正是那位凶手。他看上去没有早些时可怕的杀气,虽然仍有些阴冷,可是他正微笑着,和一位女士跳舞。杰拉尔德站在那里,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像尊石雕。他就这样看了两个小时,直到晚宴结束。
西蒙微醺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关上门,一转身,一个金发的青年站在他的对面,他的姿态是一种绝对的静止,却又像蓄力到了极处的火山,有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感觉。
“你是怎么进来的?”西蒙说,手下意识地放在刀子上,他感牙齿打战,他杀过一些凶悍的大人物,可是这个人感觉不一样,他身上有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危险气息。
杰拉尔德走过去,步伐坚决,冷硬,他一把卡住西蒙的脖子,后者的匕首还未来得及递出,便被高高举了起来。有一瞬间他在惊讶一个秀丽的青年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力气,单手就把他举了起来。接着到来的是极度的恐惧,可那也只是一瞬间,因为下一秒,杰拉尔德的手一用力,手中人脆弱的脖子发出“喀啦”一声,便软软地垂了下去。
杰拉尔德放下手,尸体瘫倒在脚边,他冷冷看着他,埃尔弗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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