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冯天明刚到办公室还在泡茶,门外走廊里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冯天明放下手里拎着的水壶,转头向门口的方向张望。果然,他的门被推开了,东川市纪委书记方国军走了进来。
“天明常委,没打扰你吧?”方国军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笑着问道。
冯天明见状赶紧迎了上来,热情地说道,“国军同志,你是纪委书记,随时都可以对我们进行监督,怎么能叫打扰呢?”
方国军跟冯天明是省。委党校的老同学。虽然年初刚到东川的时候,两人在有些事情上有过争执,但因为都是出于公心,很快便摒弃了误会,相向而行。
冯天明赶紧给方国军泡了一杯茶,然后便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方国军刚坐下便给冯天明发了一根烟,然后便微笑着说道,“天明常委,你现在可是大忙人,兼职多,任务重,在全省都是出了名的。想给你汇报工作都只能碰运气了!”
冯天明立马摆了摆手说道,“国军书记,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咱们是老同学,现在还是一个班。子里的战友,你有事随时找我,哪能说汇报呢?”
“今天我来主要是为了煤矿爆炸案的事情!”方国军一边说着一边把带来的那个文件袋推到了冯天明的面前,“这是我们目前的调查结果,你看看吧。”
冯天明其实也猜到了方国军的来意,他并没有急着打开文件袋,“国军书记,在打开这个文件袋之前,我想先问一下,这里面的调查结果是给我看的,还是给省。委特派员看的?”
冯天明自己就是省。委特派员,他这样问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方国军闻言挑眉,镜片后的眼神闪了闪,随即轻笑出声,“到你办公室来,自然是给你看的。”他又点上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声音压低了几分,“不过,这只是书面材料,我另外还要给你口头汇报一些情况。”?
冯天明缓缓拆开文件袋,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随着一行行文字掠过眼底,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调查报告里,所有的责任都像被无形的手精准地推到了伍利平身上,那个伍德的远房表兄弟。而市长江志国和英德意志际老板伍德的名字,就像被橡皮擦去的字迹,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十分钟后,冯天明将文件放回了茶几上,吐出一个浑。圆的烟圈,烟雾模糊了他冷冽的眼神,“国军书记,这就是煤矿爆炸案的全部实情吗?”问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两人之间的沉默里。?
方国军望着袅袅升起的烟雾,许久没有作答。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闷雷,乌云不知何时已遮蔽了天空,一场暴雨似乎就要来了。
方国军被突如其来的闷雷惊的一哆嗦,“这天气真是的,说打雷就打雷,变天就跟开玩笑似的。”他抱怨了几句,似乎意有所指。
“老同学,咱们俩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冯天明追问道。
方国军笑了笑,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暗自组织语言,“目前的调查结果跟川东时报的那篇报道的确有些出入。但是……”
“老方,你今天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根本不像你的风格!”冯天明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方国军。
“有些证据显示,江志国市长和英德意志际的伍德似乎跟爆炸案有牵连,不过,证据并不充分。所以,在目前的调查报告中,并没有出现他们两人的名字。天明常委,是否要深入调查他们俩,我觉得还要请您跟龙城书记碰一碰,否则我们不敢轻举妄动。”方国军的神情显得有些为难。
“难道龙城书记没有指示吗?”冯天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从省城回来之前,你们不是就在一起讨论过这起案件的调查方案吗?”
此时,方国军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再遮遮掩掩了,“天明常委,您说得对,龙城书记的确有指示。而且前天,他还专门安排秘书给我打了电话,又提出了明确的要求。”
“龙城书记到底怎么说的?”冯天明赶紧问道。
“龙城书记的指示概括起来只有八个字!”方国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息事宁人,见好就收!”
“所以你们就根据龙城书记的指示,起草了这份调查报告吗?”冯天明指了指桌上的文件,淡淡地问道。
“嗯!”方国军点了点头,“现在,调查报告您也看了,我该口头汇报的也汇报完了。您能不能给我交个底,别让我们再盲人骑瞎马了!”
在冯天明的印象中,方国军一直都是正直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坚持原则。但到东川工作这大半年来,他似乎变得更加圆滑了。
在这次的煤矿爆炸案调查过程中,面对刘龙城先入为主地定调,方国军看来是准备选择服从,该低头时就低头。
冯天明转头看了看窗外,一束阳光从窗棂透进来,照在玻璃制的烟灰缸上,折射出来的白光映在方国军的脸上。奇怪,刚刚明明打了雷,天都黑了,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出了太阳?
冯天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轻轻地推开了窗户,一片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倾泻在他面前,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国军书记,你快来看,又出太阳了!”
方国军应声走了过来,站在冯天明的身边,往外望去,深有感触地说道,“看来有点乌云也压不住太阳的光芒啊。”
冯天明转过头来,看了看方国军,笑着说道,“东川的事情还是要在东川办,省城的太阳可照不到咱们东川的土地啊。国军书记,咱们东川的太阳是谁,这就不用我明说了吧,爆炸案的事情也不需要我再表态了吧,说到底,策略只有一个……”
方国军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从兜里又摸出两根烟,一根给冯天明,一根留给自己。
烟雾升腾起来的时候,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四个字:见好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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