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着雨水从脸庞滑落,刑珹在大树前缓缓蹲了下来。
直到这一秒,刑景山才真真切切看清了面前人的眼神。
这双眼冰冷、血红,没有参杂着任何情感。
这是一双疯子的眼睛。
他差点忘了,他的大儿子,他最爱的阿珹,是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患者。
这不是蓄谋已久的报复,也不是疯病发作的征兆。
这是单方面的虐杀。
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刑景山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他想开口求饶,喉咙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竭力张开嘴,想对面前这个没有任何情感的人乞求一点怜悯,他想争取一点时间,他想——
没等刑景山张开嘴,刑珹收拢五指,不紧不慢地抓住了他紧贴在额前的白发。
抓紧发根,强迫着中年男人抬头仰望着自己,他往下猛地一使力,将面前人的脸狠狠按进了泥泞的土地。
“咳咳,咳——”
脚下的泥土里传出刑景山沉闷的剧烈咳嗽声,泥土慢慢侵入口鼻,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被血气堵住了喉管,眼前发黑近乎快要窒息。刑景山用双手扯住面前人的西装裤脚,挣扎着想从泥土里抬起头。
他听到面前居高临下的男人轻轻笑了一下。
然后,男人再次收拢五指,将他的头重重往下按。
砰。
他想到了自己毕生经营的商业帝国,风雨过后,大厦将倾。
砰。
他想到了自己早逝的发妻。他不想就这么与她重逢,太狼狈了。
砰——
他还不想死。
半跪在刑景山身旁,刑珹攥紧他的衣领,将他肿胀充血的脸拉到自己面前。
“还活着吗,”刑珹微笑着问自己,“父亲?”
“我爱你啊,阿珹。”
刑景山嘶哑的嗓音从喉咙中漏出来:
“……我真的很爱你啊。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我呢?”
下一秒,他抬起了一直垂落在裤腿内侧的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刑景山手里出现了一把枪。
刑珹垂下目光,感受到了下颔传来金属的冰冷质感。
被枪口紧紧抵住下颔,他缓缓抬起了下巴,优美的颈部线条暴露在了中年男人的面前。
雨水沿着他白皙的喉结往下滚,滴滴滑落在刑景山不断颤抖的枯槁手背上。
刑景山眼神迷离,失神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
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不要再做父子了。
“一起走吧。”
指节扣住板机,他最后说,“再陪爸爸一程。”
一道闪电划破雨幕,将一切映得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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