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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空性论(第1页)

“嗨,妈妈,我回来了,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

那是星期六的晚上,我刚刚从法兰克福回来。电话里的下一个话题一定是问我的航班有没有延误,在飞机上读了什么书。一如往常,我得花点工夫才能把话题转移到母亲身上。她的大部分活动以孙子孙女们为中心。她说妹妹妮娜都快搬去日内瓦了,但是她并没有好好准备。在母亲确诊癌症之前,妮娜争取到全球疫苗免疫联盟的职位,可以参与全球疫苗政策的制定。此时距离妮娜与她的伴侣萨莉以及两个孩子搬去日内瓦的期限只剩数日,可是妮娜犹豫了,想留在纽约,陪母亲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

“你妹妹不想去。但我告诉她必须去。”

母亲的黄疸越来越严重,但这根本阻止不了她的脚步。在一位朋友的引荐下,她去拜会了一位高僧,地点在非常不搭调的华丽炫目的超级娱乐场所。她在那里得到了一本小册子,想要借给我看。册子里包含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以及龙树大师的《七十空性论》。我问她会面的感觉如何。她说见到那位高僧,听了他的演讲,非常感动。不过说老实话,他的许多话都让她感到困惑。但即便这样,还是带给她许多思考——特别是当她读到小册子里跟演讲有关的经文时。

我也发现那本小册子里有许多值得深思的地方,不过直到现在仍然有很多部分我无法体会。那些经文并不容易懂,需要好好研究。《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强调空性的概念。1907年,中国西部发现一块记载着公元868年的木刻《金刚经》,是世界上最早的印刷品。《七十空性论》撰写于公元200年,作者龙树大师出生于印度南部婆罗门教的上层阶级家庭。我和母亲即使听了演讲,仍然无法参透这些著作,这让母亲感叹人年纪越大才越发现自己的知识有多匮乏。《七十空性论》中的一句由葛雷·斯巴汉翻译成了英文,母亲特别在下面画了线:“Permanentisnot;impermanentisnot;aselfisnot;notaself(isnot);cleanisnot;notcleanisnot;happyisnot;sufferingisnot。”(非常非无常,亦非我无我,净不净苦乐,是故无颠倒。)

这一句让我印象深刻,我常常看着一遍遍回味。尽管我并不确定它的意思,但它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

周五那天,我从德国回来的前一天,母亲告诉我她和我的妹妹一起去看另一位肿瘤医生——奥赖利。医生说了这样一句话:“可以治疗,但无法治愈。”这让母亲备感安心。光是“可以治疗”几个字就让一切显得不同,似乎意味着母亲不止可以活六个月。只要她的病可以治,那么就还有希望。

“等你见到奥赖利医生你就知道了。”母亲说,“她很娇小、很年轻,而且绝顶聪明。她非常有效率,又非常和气。你肯定会喜欢她的。”母亲认为让全家人喜欢她的肿瘤医生非常重要。

在从法兰克福回来的飞机上,我开始阅读《荒野侦探》——智利诗人、小说家罗贝托·波拉尼奥宏大雄伟的小说。故事以西班牙布拉瓦海岸为背景,充满了磅礴的创作力。波拉尼奥为赚钱支持儿子,从写诗歌转而写散文。此书最初出版于1998年,但直到2007年才在美国出版英译版。那时,波拉尼奥已经因肝脏疾病去世四年了,享年五十岁。这是我从书展上带回来的,我想在送给母亲之前先把它看完。母亲刚看完迈克尔·托马斯的《沉沦之人》。作者是来自波士顿的年轻作家,现生活并执教于纽约。《沉沦之人》是另外一部同样宏大雄伟的小说,触及种族、美国梦、父权、金钱与爱。虽然母亲还没看《荒野侦探》,我也没有开始读《沉沦之人》,但交换阅读笔记后,我们发现这两本书有许多本质上的相似处:视野宽广、写作大胆、令人着迷、精彩绝伦;在内容上,两人都提到挫折、写作和逃跑(对于波拉尼奥来说,奔跑是象征意义;对于托马斯来说,奔跑不仅仅是象征意义更是现实,托马斯书中的主人公是一个慢跑者)。

我一看完波拉尼奥的书,就和母亲交换她手上的书。母亲非常喜欢《荒野侦探》,尽管它的信笔由疆偶尔会让她抓狂。我想她喜欢《荒野侦探》的最大原因是,这是一位热爱写作的人以作家为主题写的书。书中用的文学暗示手法对母亲也充满吸引力,我们对波拉尼奥提到或大加讽刺的多数作家的名字或作品也非常陌生。这次阅读体验激发了她的好奇心,就像你在火车上和咖啡厅里偶尔听来的陌生人的故事,虽然不认识故事中的人物,但要是讲得足够活灵活现、妙趣横生,也会让人深深着迷。

与波拉尼奥不同,托马斯书中提到的人、事、物是我们熟悉的。托马斯的书几个月前才出版,母亲很高兴我也在读这本书。《沉沦之人》用童年与成年交叉叙述的手法,描写了波士顿的一个黑人孩子,在虽然已经强制废除了种族隔离的学校,却依然遭遇着由此引发的种种暴力;后来,他来到纽约,与一位白人女子结了婚,并有了三个孩子,却面临着重大危机,只有短短数天挽救家庭分崩离析的命运。

“你一口气就会把这本书看完的。”母亲说,“它是这个国家这个城市最真实的写照。”

波拉尼奥和托马斯如今成了我心中永远的回忆。并不是因为他们都写了有关伤痛的故事,而是他们的书,是母亲生病后和我第一次一块阅读的书,而且带来了某种希望,与奥赖利医生带给我们的截然不同。这两本书告诉我们不必退缩和孤立自己;即使母亲和我行走在不同的人生旅途上,我们仍然可以分享彼此的阅读心得;在阅读这些书籍的时候,不必在意生病与否,我们只不过是一个母亲和一个儿子携手进入一个崭新的世界。此外,阅读提供的沉着力量是我们迫切需要的,尤其是在母亲生病后出现的恐慌和巨变。

然而,我后来才意识到这一点。我记得当时很忙,总觉得跟母亲一起看书太消耗时间,而且对她也没什么好处,而我自己不能看一直想看的书。但如果我没有看她认定我会喜欢的书,她的声音都会流露出失望之情。于是,我只好继续看她推荐的书,我也同样推荐给她我认为她会喜欢的书。客观地说,我俩的读书会是母亲在无意间成立的,而我是勉为其难地加入的。

我很想做一些能帮得上忙的事,所以提出了两个想法。第一个想法是让母亲写博客。她的朋友很多,来自四面八方,如果跟所有人通报近况,会让她精疲力竭。所以当我建议母亲写博客的时候,她和父亲立刻表示赞同。但她觉得自己的文笔不好而不想自己写。除此以外,我猜她可能觉得写博客是很不得体的自我意识产物。

“你为什么不帮我写博客呢?”她提议。我想想,当然可以。

我的第二个想法是让母亲跟我们的朋友罗杰谈谈。他有五年照顾胰脏病人的经验,而且那个病人我们也认识。我们家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就像去哪个国家就学那里的语言一样。现在母亲生病了,所以我们要学习的就是关于病患的相关用语。我相信跟罗杰谈谈会带给母亲希望。罗杰热心又慷慨,他是身高近七尺的极限运动员,曾担任过核潜艇军官,也曾是抗击艾滋病的领导人。他还曾出过一本如何照顾患者的书。

当罗杰告诉我他已经和母亲谈过了的时候,我立即打电话给母亲,想知道效果如何。

“怎么样,跟罗杰谈过有帮助吗?”

电话那头是很长的一阵沉默。我不确定她是否听到了我的话。但她还是开口了:“我不喜欢这次谈话,有点让人沮丧。他说我做化疗的时候会非常痛苦,什么事都不能自己来,需要别人昼夜照护,而且还会有强烈的疼痛感。”

阿拉伯神话中的妖怪一旦从魔瓶中被放出来,就很难再把它关回去了。我认为让母亲跟罗杰谈话是个好主意。我非常确定罗杰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我认为他会给母亲带来希望。那是母亲知道她的病情后第一次哽咽。她一直告诉自己和全家人她有多幸运,有医疗保险、美好而精彩的人生、可爱的孙子孙女,以及有意义的工作、杰出的医生以及充满爱的家人,还有在医疗行业工作的侄女帮她安排就诊。可就在她重复这些赞美的时候,我从她有些哽咽的声音里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情绪——恐惧。这一切究竟会变得多悲惨、痛苦?

为什么我没想到这一点?!为什么我不先跟罗杰聊聊,看看他要说些什么?为什么我老是做这种事,把一个人推荐给另一个人,自以为能帮上忙,但有时还不如不做?我懊悔万分,几乎哑口无言,只能含糊地说:“我很确定(我怎么那么确定呢?)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那个癌症患者过世得早。现在的医疗技术一定比几年前更好更有效,不会那么痛苦。”

你应该跟这个人谈谈;你应该读下这个说明书;你应该去这个饭店尝尝;你应该点这道菜……我的生活中总是充斥着建议和推荐。建议很棒,但有时却很糟糕。我回顾过去,怀疑自己是否在推荐之前深思熟虑过。那个烧烤餐厅真的是奥斯汀最棒的吗?还是因为我在那里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你后悔跟罗杰谈话吗?”我问。

“不。”母亲的语气不再像往日那么确信,但还是说,“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二天早晨,父亲告诉我,母亲一晚上都没睡好。罗杰的那番话让她忐忑难安,父亲也感觉到那难安的氛围。罗杰说她的头发会大把大把地脱落;她的消化系统会彻底紊乱;她会严重呕吐,虚弱不堪,病得下不了床;她还要吃止痛药和一大堆的药丸,整个人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父亲既难过又担忧,同时也很生气。于是我决定去跟母亲聊聊。

“你没睡好吗?昨天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这样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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