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洛城热闹异常,天还未亮大亮,尚能听见隐约的鸡鸣,贞娘只卷了门上的帘子,却见到街道两旁围满了人,一时间人声鼎沸,她隐隐觉得不安,却没有多问,只是伫立在了门口,忧心忡忡地朝着街角望去。
不消多时,随着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一行人自街角出现,人声,便立刻愈发的嘈杂了起来。
“林府的人向来骄纵无度,尤其是那林家的五爷,时常强抢民女,肆意殴打咱们老百姓,如今落得了这个田地,真是活该!”一片骂声贞娘是听得清清楚楚。
立即有人接过话茬,“可别说,还有林家那个老太君,不近人情,整天只盯着一张死人脸,前些日子我们家红儿在他们家做活,也不知道犯了哪门子错,叫那老太君一顿鞭子好抽,如今还躺在家中下不了床来!”说罢便是一阵嘤嘤的啜泣声。
“还有林家的老二林瑞,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听闻她的女儿刚一落地,就休了她的结发之妻,提了刚刚有喜的妾室为正室,说到底,还不是嫌弃他那媳妇生了个女儿!”
“你可别说,他那被休的媳妇,听闻原先也是个官宦人家,家中锦衣玉食不说,更是皇亲国戚之流,而那林家只不过是个破落户罢了,后来林家因娶了这个媳妇遭了提携,林家老爷子公子哥官是越做越大,那一家却是败落了,没想到林家人竟然如此不念旧情,听说那女人现在在林家只被当了个丫鬟对待,是生不如死呢!”
人群里又纷纷扬扬说了许多话,她是一句也听不清了,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头,视线也渐渐的模糊了开来,这时,一块帕子却递到了她的面前。
贞娘抬头一见,正是平时看上去对凡事都似乎不在意的苏钰。
“谢……贞娘谢过苏公子。”说着便接过帕子来。
“叫我苏钰罢。”苏钰只是笑,“如今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你不必在意。”
“嗯。”贞娘轻轻地点了点头,只听得震耳欲聋的声音,原来是那震天的鼓声已经响至门前,贞娘循声望去,只一眼,那泪水,却是再也止不住了。
原来不苟言笑却是雍容华贵的林家老太君此刻已然形同枯槁。眼神失去了原先的凌厉色彩,只剩下暗淡无光,任凭着蔬菜鸡蛋砸在自己的头上。脸上,身上,却是一动不动,几乎已然死气沉沉了。
随后的几个被铁锁捆住的牢笼里,林家的众位只是可怜兮兮地瑟缩着,那些东西更是不遗余力地全都砸到了他们的身上,随着惊天动地的哭嚎声。林家的女眷此刻已然炸开了锅了,与平时盛气凌人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如今更显狼狈。
贞娘的目光寻了过去,却没有见到李嫣然,只是看见林瑞缩成一团,被挤在角落里。那模样显得尤为落魄。
那时贞娘遭了林家人如此折磨,他的相公甚至在谋划着要害死自己的女儿,贞娘觉得自己心里应该很林瑞才对。只是事已至此,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贞娘已是全然想不起那时的磨难,心中满满的全是林瑞对自己的好。她这样想着,不禁掩面而泣,单薄的两肩更是无助地颤栗着。
林瑞便是在这个时候抬起了脑袋来的,他的视线起初凝聚在勾勒着“如玉医坊”四个字的牌匾上。然后缓缓地下移,直到与贞娘四目相对……
“贞娘!贞娘!”尽管贞娘此时已改了面容,那模样与在林家已然是一个天一个地了。林瑞却还是一下子便认出了她来,他像是疯了一般挤到了最前面,挣扎着伸出了手,只是声音却被周遭的浪潮一下子湮灭了。
“贞娘!贞娘!”他无助地呼喊着。
尽管声音弱不可闻,贞娘却还是听到了,她的嘴唇微微地颤抖着。终于放下了捂住脸庞的右手,泪眼婆娑地看着逐渐远去。却依旧在呼喊着自己名字的林瑞。
“你听见了吗?”贞娘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钰,“相公他……他还记得我,他认出了我。”
苏钰却只是神情漠然地看着贞娘,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既不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不置可否。
而身处内室的楚慕染,却在这个时候嘴角绽放了一抹了然的笑意,她停下了笔来,平铺着的雪白的宣纸上,清丽的面庞,眼里是淡淡的哀愁,那高挺的鼻梁,轻抿的薄唇却透着似有若无的冷漠,怀中似乎是抱着什么,细细看去,却是空无一物。
乍一看,所画之人分明是李贞娘;再一眼,却是同她全然不同的样貌。
楚慕染浅浅一笑,只是在画上复又盖了一张宣纸遮住,贞娘便是在这个时候慌张地跑进来的,“慕染,”她战栗着,唤着慕染的名字,“帮帮我,帮帮林家!”
洛城的监牢潮湿得可怕,许是连日连夜的雨落下来的缘故,雨水混着泥泞一滴一滴落了下来,渗入了地下,落在了地牢里的草垛上,冬日的寒意从墙壁的缝隙里渗透了进来,牢中是此起彼伏的哭嚎声。
隐隐一处幽香袭来,呼喊声渐渐弱了下去,又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林瑞瞪着通红的眼睛,满是泥泞的一张脸只剩下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是清明的,只是那无神的目光,似乎又不是很清明了,“嫣然,娘子……”他只是低声重复着,披头散发,捉襟见肘,似乎是……疯了。
“你的娘子不是弃你而去了么?”声音幽幽地逼近,有女子款款而来,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林浩然起初只看到一双纹丝不动的腿,视线往上,便是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二八佳人,朱唇粉面,皓齿明眸,正含笑看着自己。
他一惊,瘫坐在地上,盯了他良久,忽的傻笑着忽然伸出手来想要触碰她,嘴里更是呢喃着,“娘子,娘子……”
“我并非你的娘子,”楚慕染看着林瑞落魄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默默地掏出了一块通透的玛瑙玉石来,有一根纯黑色的却看不出材质的绳子吊着,轻轻地在林瑞的眼前晃动着,林瑞片刻便被它吸引了过去,眼睛痴痴地盯着它看着,那眼神却是愈发的飘渺了。
只是楚慕染的声音也渐渐的模糊开来,是那般的不真实,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当初你那般对待贞娘,倘若她或者恨你也是你应得,只是她心里如今惦念着你,自能够救你一命。”说罢又低声念了些什么,便不顾林瑞,径自离开了。
林瑞痴痴傻傻,依旧瘫坐在地上,也不顾地底的湿寒之气,仿佛中了蛊一般,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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