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的墓地选在恩公河堤畔,这里从早到晚可以聆听轻鸣的河水,因为狗子爱动,是耐不住寂寞的。这里还有一株陈年老柳,可以给狗子遮遮烈日与阴雨。这是我和水牛的提议。想起孩提时我们赤条条地在此洗澡纳凉嬉戏,我与水牛就止不住满腮泪流。
送葬那天,恩公祠室空街静,都出来为狗子送葬。
寄居保命岗的莲花村人,全部出动,为狗子披麻戴孝。何凤亲自扶灵,海莲身着重孝,充当孝子。
莲花山、恩公河一片孝白。
就在葬礼进入高潮时,一辆发出刺耳警笛声的囚车呼啸而至,一个“大盖帽”跳下车,咋咋呼呼地问:“海狗子在不在?海狗子在不在?”
此人手里拎着一副明晃晃的铐子。
47.何凤(1)
公元20世纪50年代中
“人头”是莲花山一带的非官方职称,也就是大伙心目中的领头人。能得到这个绰号的大都是有胆有识的男性。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是很难博得这个尊称的,但也非绝对,位于恩公河畔的莲花村,就出了个妇道“人头”。
何凤是莲花村的闺女,因长着一双精精灵灵的鸳鸯眼,爹娘就给她起了个乳名叫鸳鸯。她辈分高,孩童时村里的爷们儿都唤她鸳鸯姑。她十三岁就卖给恩公祠村海狸子当童养媳。十九岁那年,海狸子殇了,接着公婆又相继病故。有人说她是“霹雳火”命,再让她住下去,海狸子沾亲带故的也都会被“妨”死。她性格率直,听不进刺挠眼儿话,吃不下眼角食,更容不得背地戳戳捣捣。不等海狸子的堂弟海鸭子来轰,她就一咬牙两跺脚,怀着几个月的身孕回到了莲花村。
半年后女儿出生,取名海莲。
母女俩相依为命,打发着孤寂的岁月。
何凤的俊秀,在恩公河流域是出了名的。虽然拉扯个小海莲,日子过得艰难,但一拨一拨的媒婆儿仍踏破门槛儿。
在俺们老家一带,对说媒牵线之举还有一个说辞,就是“吃鲤鱼”。给谁说媒,就是想吃谁的鲤鱼。谁知何凤的这条鲤鱼不好吃,非但有刺,而且是扎嘴的乱刺,张嘴者必挨扎。“我是霹雳火,这家人不害怕都被烧死烧焦?!”就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打发走了多少媒人媒婆。
何顺不理会“霹雳火烧死烧焦”之说。他在县城喝过三年墨水,沾了村里识字人少的光,顶了个记工员的帽儿,大小也算个官儿,便自命不凡,官气十足,不干具体活儿不说,一肚子两肋巴净是花花点子,一门心思算计着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女人们恨透了他,可又拿他没办法。
他清楚带刺的花香,就对周身是刺的何凤倍感兴趣,常常挖空心思地接近她,厚着脸皮套近乎。
这天,他隔着会计室的窗户看到她远远走来,忙掏出小圆镜上照下照左照右照通身照了个遍,又吐口唾沫抿了抿头发,抻了抻衬衫,演习着面部表情。自我感觉十分不错了,便正襟危坐,静候佳人。
她推门而入,笑眯眯地把工分本呈上。
他心不在焉地翻了一下本子,喜形于色地说:“瞧你汗巴水流的,热成那样!”说着站起身,从铁丝上拉下一条毛巾,递给她。
她接过毛巾,冲他一笑,露出一排莹亮的白牙,一边擦一边说:“俺生就的掏劲人,哪能跟你比?成天趴在屋子里,风刮不着,雨淋不着。”
他得意了,这小娘们儿也并不刺头啊,守了这么长时间的寡,不想男人那她还会是个人哩。他倒了一杯开水,又调上两勺红糖,搅了搅,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趁趁摸摸地:“我早看准了,全村的妇女谁也没你能干,谁也比不上你……”“漂亮”两字到了嘴边,他又憋了回去,怕惹恼了她。他想着劲儿得慢慢上,就机灵地改口说:“各样都比不上!”
她轻轻一笑,眼光乜斜向一边,头勾了下去。
他不由心花怒放,有门!女人勾下头,不愁不到手。嘴上胡诌道:“听说莲池镇正放一部好电影,明天我骑车带你看去?”
她脸一红,面若桃花:“小宝他妈不去?”
他心里一动,女人啊女人,天生的爱争个不相干的风,吃个不相干的醋,嘴上却说:“我才不带她呢,猪头南瓜脸的,丢人掉面子。”
她龇牙一笑,又把头勾了下去。
他一板一眼地说:“我打定主意了,跟她过不到头,早晚也得离婚。”
她笑着转身欲走。
“哎哎……别急,工分还没记哩。”他拧开钢笔,直盯着她:“看电影,去不去?”
她咬紧嘴唇,眉眼含笑,不答。
他一拍脑门,怪自己太笨,她这是此处无声胜有声啊,遂龙飞凤舞地给她多记了五天的工。又故意用袖子碰掉笔帽,还悄悄踢到她的脚前,再弯腰去拾时,斗着胆子按了按她的脚面。
47.何凤(2)
她没恼,把脚向后轻轻一缩,拿起工分本儿,走了。
他抢上一步,截住她,喘息着说:“我想给你说个事……”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abxsw.net dingdianshu.com bxwx9.net
kenshu.tw pashuba.com quanshu.la
tlxsw.cc qudushu.net zaidudu.org
duyidu.org baquge.cc kenshuge.cc
qushumi.com xepzw.com 3dllc.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