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关不住,嘴巴还是要关的。放你出去咬伤了人,那可不妙。”
桑青跪在地上,抬眼看他:“连这点信任都不给,你我还怎么连着心?”
“在说什么?傻狗。”齐芜菁站起身,笑意有些凉,“你觉得自己很乖吗?”
“这样可以了吗?诸君,还需要‘汪’吗。”齐芜菁环扫一圈,温和颔首,“如果没别的事,启程吧。”
***
桑青换了身干净的行头,玫瑰刺青遮掩在高领玄色内衬下,靛青金蚕丝外袍加身,更衬得他身躯挺拔健硕,瞧上去凶蛮如猛鸷。
除了眼下那颗银珍珠,柔情得有些违和。
他赏景似的跟在齐芜菁身后,很闲情平和。但那镣铐“哗啦啦”地随行,竟没有一人敢和齐芜菁同行。齐芜菁落在最后,仿佛背后长了眼,只管讥诮道:“想报复我就快点动手,能不能咬死全凭本事。将牙齿磨得这么响,吓唬谁呢?”
“不要误会,我安分得很。”桑青敲了敲铁做的止咬器,“我以为会是金子做的,你没有钱吗?”
他语气郁闷,像是被这个问题困扰了一路。
齐芜菁被噎了下。
他敷衍地点着头,忽然起了另一个话头:“那我问你,无为教同神教对抗,孰胜孰败?”
“说不准。”桑青快走两步,“若是单打独斗,神教未必有胜算,但神教不要脸,天下仙门神教万千,以多欺少已经是家常便饭,无为教兵微将寡,未必斗得过,但也未必斗不过,这得看我们教主的策略。”
齐芜菁面不改色:“哦?你们教主很厉害吗?”
“厉害,厉害得邪门。无为教教徒分散各隅,原本并不起眼,无人在意。但在后天的某天,无为教却在一夜之间成为神教宗门的眼中钉,究其原因,便是由于他创造的那场‘万佛皆死’。”桑青“啊”了声,深深陷入回忆里,“他太有手段,来影无踪,只身就让万佛倾塌。你可以想象,万佛之下有多少鬼迷心窍的众生,他们中邪似的跪着拜着,而后亲眼见证神佛坍塌,化作脏灰和白骨,大火中血流成河,神佛在痛,众生在哭……人间名景,穷奇极妙。”
“可惜了。”齐芜菁颇为遗憾,“无为教行过如此壮举,却仍跪在神教之下,被套上锁链,任人作践撮弄。”
“锁链是套上了,作践倒还差点,凶得虚张声势。”桑青仰面,似乎在整理脖颈上并未显形的链子,“我早说过,即便无为教仅凭人力便可以反神——”
齐芜菁猝然转身,狠厉一拽:“那我也告诉你,金链子的答案就在这个‘即便’当中。”他推开桑青,以一种几近挖苦的语气说道,“无为教是什么,一群痴儿,人力胜天算什么?分文不值。天下之人跪神,神就成神,天下之人拜自己,人才为人。现世神权在上,无为教便无为。你要金链子?先问问自己是我的狗,还是神教的狗。”
“好混账的一番话!刺青一旦文上,哪怕你是个无权的羸弱少君,又有谁敢逼我做阶下犬?”桑青被锁链绊住,却在踉跄间险些笑倒,“笼鸟槛猿,笼鸟槛猿啊……你我身陷神权造就的缧绁,怎么不狼狈为奸?”他目光贪婪,“我有个想法,我们逃吧,好不好?”
疯狗鼻子微皱,他凑近齐芜菁的耳边,语气煽惑,仿佛早已看透少君可怜的心思。
岂料齐芜菁竟捧腹大笑:“喂,喂?你发什么疯?你脑子有病吗?”他反唇相讥,“你在乱吠什么啊傻狗,你要自由,是问我吗?”
“你也是狗。”桑青的沉息被止咬器阻隔在三寸外,“但狗也能养狗,你要我‘汪’,是因为你比我更懂怎么‘汪’。”
“养狗的前戏,我不过天赋异禀。”齐芜菁抚掌,称赞道,“真是意外……想不到你疯上脑子,竟能想出私奔这种蠢念头。”
桑青身上的铐链收得好紧,让他生出一下不知餍足的欲望出来。
齐芜菁冷淡淡:“狗是这样的。”
“我是个败类蠢货,但你就很聪明吗。”桑青直起身,又恢复那副散漫的模样,“卧薪尝胆多年,却在弑神戏中展露锋芒,你到底在想什么?”
渝怀之地多山崖,石壁竣悚千仞,群山耸峙间,瘴气弥漫,一行人跋山涉水,半途中寻了家酒馆入座,稍作歇息。
其他宗门弟子在路上都混熟了脸,成了勾肩搭背之交。齐芜菁无人结伴,落后一脚也并不尴尬:“想什么?自然想为民除害,捍卫正道,手诛诡神。你既然对我很好奇,想必观察我许久,我这个人呀——”
他一句自谦的“诡谲狡诈”还没来得说出口,忽听酒馆中传来两声暴吼。
一人道:“还不给老子让开?他是什么货?!出了煜都还敢在老子跟前耍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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