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马的刚要开口,何穆就插嘴道,“马大哥不愿提不说也罢,鸿文这些年也很少提起,提起来就免不了难过。”
谁知那姓马的并未领会何穆的意思,接着说道,“若不是那杜心竹,他也不用难过。”
何穆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周时英见他神色异样,继续追问道,“杜心竹?可是说话文绉绉的那个?”
姓马的有些诧异地看向周时英,“你认识他?”
“他在我们商行做过伙计,不过三年前已经死了”,周时英说道,“你刚才说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死了?真是苍天有眼”,姓马的感叹道,“当年要不是他出卖了我们,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密,何穆隐约听见有人敲门,心想这时候还过来了除了林鸿文也没别人了。于是赶忙跑过去开门,林鸿文站在门口,雷声仿佛在耳边炸裂,闪电紧随其后,把他的脸晃得煞白,活像厉鬼一般。
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狂风暴雨在街道上肆虐,林鸿文带着一身水汽走进来,回手带上了门。商行里的蜡烛被他带进来的风吹熄了。屋里一片昏暗,只听见他衣服上的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把油灯点上吧”,林鸿文说。
何穆进里面鼓捣了一会儿,端了盏油灯出来,看着林鸿文身上的水渍道,“要不先去换身衣裳吧,免得着凉。”
林鸿文摆摆手说不用,转头看向姓马的,“你是……马叔?”
姓马的点点头,刚要开口,林鸿文便接着说道,“马叔,你来找我什么事儿,我心里大概有数。我知道你着急走,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尽快去个安全的地方。”
“好,多谢你了”,姓马的说道。
林鸿文到里屋,打开一个上锁的匣子,拿了一百卢布塞给姓马的,“等会儿雨停了,你就走,别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我明白”,姓马的说。
外面雷声不断,屋内却一片死寂,何穆想说些什么,但看林鸿文冲自己微微摇头,便闭了嘴。周时英的算盘越拨越乱,账说什么都理不明白了。
大雨下了一个时辰才转小,姓马的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向三人告辞,林鸿文看着他走远后关上门,转身看向周时英说道,“有什么想问的,问吧,忍了这么长时间不累么?”
周时英把算盘挪到一边,抬头盯着林鸿文道,“我想看清楚,这几年我到底是和一个什么样的人合作。但是看得越清,我就越觉得后怕。”
林鸿文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身上的衣服半干不干,此时冷得很。他看了眼周时英,又低下头看着冒着热气的杯子,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你有你的规矩,卿之也是。所以有些事我不让你们沾手,因为我知道你们会觉得不光彩。但现在就是这样,不光彩的事也需要有人去做。”
“杜心竹怎么死的?”周时英问道。
“刚才来的那个人叫马川生”,林鸿文在桌旁坐下,如实答道,“他也是当年筑路队的一员,后来筑路队都加入了义和团,本来打算那天晚上里应外合对付俄国的护路队。但是,杜心竹贪生怕死,把这件事告诉了翻译。”
“我问你他怎么死的?”周时英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我不敢把事情都连起来想,因为越想越吓人。他死的那天那么巧你来店里,那么巧送货人都不在,又那么巧那一单是要送货去江北的造船厂。”周时英扭头看向何穆,“你也知道对不对?你们打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要他死。”
“你别看何穆,所有事情都是我让他做的”,林鸿文说,“我不过是想求个真相罢了,当初杜心竹见我跟见了鬼一样,那时我就怀疑他跟筑路队出事有关。后来我几次试探他,他都闪烁其词,我才设了个局,想听他一句真话。果然,就是他出卖了筑路队的人。”
“既然你听见了真话,为什么他还死了?”周时英问道。
“我找人去救他了”,林鸿文微笑着说,“但他等不到那时候就死了,我也没办法啊。”
“你还笑得出来?那是人命啊!”周时英喝道。
“是啊,是人命”,林鸿文平静地看着他,“被他出卖的那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么?他们死了就白死了么?”林鸿文伸手点了点周时英的胸口,“我告诉你,他早就该死,为什么他能比那些人多活几年?因为老天跟你一样,都没长眼睛。”
“所以你以为你是替天行道?”周时英讪笑道,“他若真的犯了王法,那也应该受律法管束,你凭什么取人性命?”
“律法?这是什么地方?俄国人占着埠头区、秦家岗,傅家店又无府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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