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家确实待你不薄。”
“人家娇弱嘛。”她张口又是一杯。
小时候被庸医滥用虎狼药,搞得气血两虚,三伏天也手脚冰凉,过冬好比过鬼门关。老头把她娇养着,入冬就搬进藏书阁,有地热取暖,直到开春再出来活动,其间一切功课与训练全免,亲闺女也不见如此优待。
“少装怪,起来上路。”陆珩将她拖出门。
“上哪?”
“深山。”
所谓深山竟是深极,小闲在擎梁山十年加起来也没走过这么多山路,车行在陡崖深谷中,风声凄厉,似千万狼群在身边呼号奔走,踉跄颠了两个对时方进入平缓高地,陆珩却没有歇脚的意思,又引了车马往密林中去,云杉紫椴遮天蔽日,昏然不辨日夜,这般又走了不知多久,始终回答“快到了”,等终于停在一家荒村野店前,天黑透,小闲也饿透。
“这就是你说的上等地方?”
若非她饿得脚软体乏,必对陆珩饱以老拳。此处前有幽暗湿地,后有深山老林,倒像杀人灭口的不二去处,若不是跟陆珩有过命的交情,她真怀疑有仇家买她性命,令他骗她来此野地,剁吧剁吧捏成人肉烧卖。
“歇一晚,接下来要步行,得等天亮。晚上收拾一下行装,拣要紧的拿,车先搁在这。”
“咱们究竟是去哪?”
“去解你燃眉之急。”
“啊?”
小闲腹中空落,粗茶淡饭直比珍馐佳肴,埋头吃得正兴起,一时没听懂陆珩的话。
“我猜,顾西园根本没有妥协的意思。”陆珩得意道,“咱们得换方案,下猛药。药引子我已经找好了!”
“哦。”
出乎他的意料,她只略一抬眼,便又接着埋头吃饭。
看来是真饿惨了。
第二天一早,经过无休止的争执和妥协,小闲终于同意抛下一切享乐装备,轻装上路。
“跟紧,走我走过的地方,踩实了再下脚。”
晨曦驱散了薄雾,白天的湿地沼泽不似夜晚那般诡谲,亦隐隐散发危险之意。
“就像一个探险故事的开头。”小闲接过陆珩递来的拐杖,随手敲打泥淖中的白石,结果那石头滴溜溜翻了个滚,露出空洞双眼和森森白牙,不知什么动物的头骨。“……希望不是这么悲惨的结局。”
“没那么夸张,我每年都要走好几趟。”
“咦?”
“这是我家乡。”
浪子陆珩回眸一笑,罔顾“家乡”一词从他口中说出多么违和。小闲看着走在前面的红发背影,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这是她的好兄弟,仗义,爽利,喜欢烈酒和漂亮女人,这是她所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她可以在战斗中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但她所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仅此而已。
一见如故,倾心知交,对自己的过去守口如瓶。这是他们习惯的相处模式,现在他主动打破惯例,只是为了帮她。
妈的,小闲猛挠头,好像又欠人情了。
羊肠小道如一针引线,穿过繁密的云杉,去往深林中的避世城镇。阳光下埋头纺布的妇人,窗户里偷偷张望的孩童,路中央翻晒肚皮的家犬……安静得不像个销金河畔的城镇。
“我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其实镇上人少,统共也不足百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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