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上回顾方泽在去上海出差前,偕同她回顾家老宅请安时,她就让文婷女士逮着,作了一番深刻的思想工作。总而言之,就是不让她收养欧琳,更别说让欧琳冠上她的姓氏。
理由很简单:这话要是传了出去,顾家的脸面何存?
再来就是来自法律的障碍。中国的法律规定,收养人必须得有30岁以上且未孕,本来这点如果让顾家出面便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可顾家二老反对的态度摆在那儿呢,顾方泽也再次无耻地摆出袖手旁观的态度,淡淡道,“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自己解决,我很忙,没空替你处理这种小事。”最后还欠抽地似笑非笑的加上一句,“也不知是谁成天嚷着要独立,不要我插手的?”
这个记仇的小人!
她拉下脸来去请他出面帮忙的结果是她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当晚就独自一人回家,还不睡主卧,跟欧琳挤客房的那张单人床——谁让主卧里到处都是那厮存在的痕迹与气息,她怕自己触景生“气”,见什么砸什么。那该多浪费,而且不符合豪门贵妇的泱泱淑女气质。
第二天她早早去上班,中午呆在电视台吃外卖,晚上回来时福妈便告诉她,中午顾方泽就从顾家老宅回来了,临时要去上海出差,定了下午的机票,临走时告知了福妈大概要去上海半个月左右,其他什么的只字不提,拎着行李与等在外头的助理走了。
李涟漪也是在气头上,心想走了也好,省得看了闹心,还不让吵架的——每次与顾方泽吵架,她从未占过上风。因为每次都是她一人在那演独角戏,他就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那神情好似在纵容一个孩童的无理取闹与任性,后来她也明了,她永远也斗不过他,因为她的歇斯底里她的大吵大嚷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幼稚的笑话。说到底她也不敢真和他怎么着,其实她心底也是巴望着他不真生气的,他真正生气发飙的那一天打不准就是她的末日。
很矛盾很纠结的心情。李涟漪承认自己有时候还真挺娇情的,既想爬到他的头上作威作福耀武扬威,可又没这个胆识;想他对她好,可好过头了她又觉得不安。
说到底,顾方泽说对了,骨子里,她还是那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顽劣小丫头。
—— 这可不,顾方泽回来了,矛盾依旧重重,就像个质量低劣的炸药包,随时都有可能被引爆,可看到那行李箱时,她有那么个瞬间,心中是有片刻欣喜的。
今天一整天下来,她强颜欢笑,脸上的笑容让她压抑得心脏都开始麻木。或许是怀孕让她变得没有以往坚强,她只是想找个人听她说说话。
程程不是好人选。程程心里头有事,或许装得比她还辛苦,她这个好友若是还拿自个儿的破事去烦她,那也太不厚道。
顾方泽就不同了,他知晓她的一切,她的落魄她的风光他通通看在眼里,他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而且这只蛔虫很尽责,嘴巴紧得很,从不将她的秘密对他人讲——他只会安静地充当一名聆听者,不对她的喜怒哀乐进行任何的安慰或是劝说,她说完了他就笑笑,随口换个轻松的话题。就这么不动声色地保全了她那点可怜的高傲与自尊。
于是在他们认识之初与结婚的头两年,她一有什么话都对他说,哗啦啦的简直就是将他当垃圾桶看待,日子久了,她就将此视为了理所当然。
话说回来,福妈和欧琳不在,福叔除了一日三次的喂加菲和给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浇浇水,大多时候是不在别墅里呆着的。顾方泽出差,他这个管家没事就得去“盛世”转悠几圈,坐坐镇。唬一唬那些趁着老板不在偷偷兴风作浪的小虫小蚂蚁们。所以,此时家中,除了她,就只有尚不知何处的他了。
哦,差点忘了,还有一只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肥猫。
这个念头于脑海中一闪而过时,她忽然便觉得莫名的烦躁,可倏然又想到了:见着了他,该和他说什么呢?
说与他交好的阮守务要结婚了,可新娘不是她的闺中好友杜程程,她替好友不甘,顺便祝阮守务那花花大萝卜新婚第二天就戴绿帽子?
说关于欧琳的收养问题她想到了另一个办法,不要他顾家出一分一毫的力?
说很久前他对她说那句“别无他法,无路可退”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位柳嘉小姐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她的行李箱的那封信是不是被他拿走了?
还是说 …产检报告出来了,有喜有忧,他想听哪一个?…有些话,心里念着是很轻松,却难以启齿。她想着想着又有些郁结起来,没来由一阵气恼。瞧瞧,她心里一有什么事儿,大多都给他说,可他呢—客厅里冷冷清清的,她等了十来分钟,都没见着顾方泽的人影,心头疑惑,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拾阶上楼。
楼下是客厅,厨房和饭厅,楼上才是起居的处所。她猜那个有洁癖的家伙说不准在洗澡呢。每回别说出差归来了,就算是出了趟门回来,他都得洗个澡才算舒服。
卧室里没开暖气,沁凉无比,她穿着棉拖踏进去都感到有股子凉气从脚底往上窜,可那人居然在里头睡着了。
卧室的西边角,摆放着一张贵妃椅,还是刚结婚那会儿,顾方泽极宠她时花了大价钱与大心思,特意从法国定做好空运回来的,记得当时她还嫌弃那椅上的牡丹花纹太贵气庸俗呢。而此时顾方泽就躺在上头,安然熟睡。
纵使对他有百般挑剔,李涟漪也不得不承认,他睡着的样子,那话怎么说来着,挺天使的。
大概是刚洗过澡了,他的头发仍是微湿的。有些凌乱不羁地覆在额上,然而他的眉目舒展得很开,能让女人嫉妒死的浓密长睫覆下一片安静的阴影,愈发显出他那张面容的英俊沉静来。
就这么个熟睡了都能迷到大片雌性生物的男人,最近怎么总爱气她啊。
李涟漪百思不得其解,好像就是自那回她从以色列回国后——或许是从他得知苏唯一回国以后,他对她的态度就愈发的阴阳怪气起来。难道他是怕她意志不坚定,会动摇心智红杏出墙吗?
可他明明知道,她是离不了他的。他是水,而她就是那条濒死的鱼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甚至害怕他会就此厌倦她,或者突然哪天头脑灵光了,再或者是真正爱上了某某了,后悔和她结婚了… 那么到那个时候,她还剩下什么?连想想都是空荡荡的绝望。
再说了。顾方泽的花花肠子那么多,试想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在乎她在意话,怎么着也不会天天绯闻缠身吧?
她在很早前就明白,错过就是错过了,当年虽说是苏唯一背弃了她,但她也不是立马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么?说到底,谁也不欠谁,她恨的是苏唯一的无情无义让她丢了那么多东西,让她连找都找不回来。总之,她和苏唯一这辈子是真的不可能了。而顾方泽更是明白。他那么聪明,眼神儿又那么厉害,连她都想得通的事儿,他怎么可能想不通呢?
她就这么边看着熟睡中的顾某人边琢磨,目光无意触及到那微敞的浴袍与修长干净的手指,她不由想到,这双漂亮的大手会在她生病时熬很香很糯的白粥,会将她冰凉的手放入他温暖的大衣口袋里,他的身材很好,线条完美有种优雅的魅惑,他裸身伏在她身上时她能听到与平日不同频率的心跳…于是,她很可耻很不纯洁的悄悄脸红了。
急急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把手,发出的轻微声响惊醒了浅眠的某人。
“急着去哪儿呢?”他在她身后道,嗓音有种刚睡醒时特有的沙哑。
似让人撞破了尴尬事,李涟漪着实让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大跳,连心跳都有几分停滞了。稳了稳心神,她转过身去,唇角扯开,不答反问,道,“不是说三周才能回来么,现在才过了两个礼拜。”
顾方泽从贵妃椅上坐起,神情莫测地瞅着她,好半天才开口道,“怎么,不想我回来?”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没这个意思,就觉得有点奇怪。”
顾方泽坐在那儿,于室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中淡淡注视着她。她的目光有些许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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